关雎(4)(2 / 3)
一再的失望。
在这样的时刻,他连她给他的东西都留不住,就连睹物思人的资格都没有。一想到明天这里要来许多客人欢庆,张副官就觉得难受。他是不能再快乐了。失去她,也就失去了快乐的能力。他甚至有些魔怔了,以至于吃到相似的江南菜,都会疑心是不是她。可怎么会呢?她怎么会在别人家里做菜。而且,她说过,她不是南方人。
腿在那次逃亡中拖延了治疗时间,落下了病根,除非生活在温暖的地方,否则他则很可能要终身拄拐。可他听见这个消息,也只是担心会耽误找他,对自己要半残,倒也没什么感觉。
他也想过要救吴将军,但是这次,不是他拼死就能救的了。这恐怕是他再也不能沾染的事情。幸好遇见李同尘,他的同学,给予他这样大的帮助。
张副官想来想去,只是觉得心里有个巨大的骷髅,如果将这世界上所有的幸福、快乐、美满,全部都填进去,也仍会剩出一个洞。那个洞,叫甜辣椒。而那个洞,是个黑洞。那些幸福、快乐和美满,也会坍缩,直至进入黑洞之中。
翌日,是今年的最后一天,放晴了,只是化雪反而更冷些,但大家心情都很好,一早,李家就热热闹闹,张副官极力表现出高兴来,免得扫了别人的兴。吃过午饭,人客陆续来了。郑先生一家也来了,只是郑小姐看起来很不高兴。张副官突然好羡慕这位小姑娘,至少,她能大大方方地展露出不高兴,而不用附和任何人。于是便蹲下来说:“郑小姐,你好。我们见过的。”
郑小姐看了他一会儿,说:“是张先生。”
“谢谢你记得我。”
“我当然记得你,你是长得最好看的。”
一群人呵笑起来。李先生说:“长得好就是有优势,哪怕走丢,被找到的机会也大些。”可郑小姐听了却哭起来,郑太太止都止不住,张副官柔声道:“郑小姐,眼泪是很珍贵的,你这样珍贵的眼泪,是为了什么而流的呢?”郑先生道:“为了家里一位妈子的事,多少天了,她仍是这样。”郑太太说:“说起来,二位也算‘认识’,就是做酱方那位,前些日子走了。歆歆同她要好,想起来就难过,想起来就难过。这不,拂了大家的意了。”
张副官取出帕子来为郑小姐拭去眼泪,温言道:“我懂这种感受。”
郑小姐闻着张副官的帕子,突然撞进他的怀里,抱着他道:“你同张嫂身上的味道一样。”
郑太太急着把郑小姐拉出来,一边赔不是,张副官道:“没事的,郑太太。我来带郑小姐出去走走吧。廊下温暖,又可以看外面雪景。郑小姐,好吗?”
一高一矮就往廊下去了,玻璃门关着,隔开了寒冷,但又把雪白的世界一展无遗。郑小姐说:“张嫂是我最喜欢的张嫂,可是她没有和我说再见,张嫂不会不和我说再见,所以她定是走丢了,爸爸妈妈不同我说真话,我不理他们。”
“你为什么喜欢张嫂呢?”
“我喜欢她看我时的样子,她不把我当小孩子。”
张副官轻轻笑了。“那确实很好。”
“你也没有把我当小孩子看,我能看得出来。所以我也喜欢你。而且你跟张嫂的味道一样。你如果遇见张嫂,你也会喜欢她。”
“如果你这样说,那我一定会喜欢她的。”
“真的,而且,张嫂特别漂亮。”郑小姐说,“比我见过所有的人,比那些所有的人加起来,还要再漂亮许许多多。”她指着窗外,“比这些雪融化之后还要多!可是她不见了。”
张副官暗暗叹气。
“我也认识一个人。她看我时,好像全世界的阳光都照拂在我身上。她对我笑的时候,好像整个黑夜里的星星都到了她的眼睛里。我也见过很多人,但她比我见过的所有的人都要美,比那些所有的人加起来,还要再美许许多多。这些雪,这些雪……”
“张先生,”郑小姐拉拉张副官的手,拿出自己的小手帕,“你哭了。她也不见了,是吗?”
“嗯。”
“张先生,我觉得我一定还能见到张嫂,所以,你也一定能再见到她的。张嫂教我,关关雎鸠,在河之洲。你说,她们会不会在河边呀?”
张副官轻轻地把郑小姐的手帕迭好,说:“你的张嫂也教你诗经么?”
“这是诗经吗?她只教我两首。我也不知这是诗经呢。”
“还有一首是什么?”
“还有一首很长,张嫂说她也记不全。她只教我几句,可我又忘了一半,只记得是……烝之浮浮,释之叟叟,什么的……”
“你说什么?”张副官的心顿住了,他握着郑小姐的肩膀,颤抖不已,“郑小姐,你刚刚说,说什么?”
郑小姐感到这位张先生把她都带动得一起抖起来,一时不知发生什么,想挣脱,又挣不脱,她看见张先生的脸变得苍白,神情十分迫切,像是有了不得的事情发生了,不知怎么,她突然有个直觉,她想,也许张先生就要找到他的那个她了。
“我说,烝之浮浮,释之叟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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